潮新聞 共享聯(lián)盟·溫嶺 莫超任 林作標 陳其兵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七夕，一個因牛郎織女的神話傳說而流傳千古的節(jié)日。七夕，一個被現(xiàn)代人演化為表達愛意的浪漫“情人節(jié)”。七夕，在東海漁村溫嶺石塘卻被稱為“小人節(jié)”。

石塘小人節(jié)的由來

石塘小人節(jié)，是閩南文化在石塘最鮮活的衍生和最鮮明的人文標簽。300多年前，石塘先民從福建泉州惠安、漳州平和一帶遷徙而來，至今仍保留著濃厚的閩南習(xí)俗。

每年的農(nóng)歷七月初七的晚上是神話傳說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而在石塘，“七月七”與濃情蜜意的男女無關(guān)，卻是總角垂髫的好日子，當?shù)胤Q作“小人節(jié)”。

因為在石塘漁民的心目中，七娘媽是美麗、善良、慈愛、吉祥的化身，是小孩的保護神。七夕為七娘媽生日，所以，在七娘媽生日的這一天都要祭拜她，為家中的孩子祈福，祈求七娘媽能庇佑孩子健康平安地成長，有美好的前程。

石塘小人節(jié)是名副其實的小孩子節(jié)日，相當于把小孩子都集中在七夕這一天過生日。從小孩1歲起開始做，一直做到16虛歲止。因此，16虛歲小人節(jié)慶典就成了象征成年的分水嶺，如此一來，小人節(jié)便又有了“成人節(jié)”的內(nèi)涵，被賦予了神秘而神圣的色彩。

彩亭、彩轎制作工藝精湛

小人節(jié)的主祭品有七娘媽座、彩亭、彩轎。這些紙扎作品通常以竹子、彩紙或絹為主原料。其中，人偶頭部制作材料取自田間細泥。從選泥、和泥、制模、制坯、脫模、修坯、烘干，再到上色、開臉、點睛等，單臉部就需要十幾道工序，工藝相當精致。

藝人們在這一顆櫻桃大小的人偶頭部畫上戲曲臉譜，按各種人物的特點進行精細化妝，臉部表情豐富，造型大膽夸張，著色濃艷，形態(tài)生動，神情逼真。

人偶的服飾，一般用彩色皺紋紙制作。以金、銀紙做泥偶盔甲的，稱紙人；用綢緞、布等作衣料的，則稱絹人。人偶制作手法相當細膩，從武將頭盔上的花紋、衣服褶皺的顏色、場景中的雕梁畫棟，再到人物的頭飾發(fā)髻，均制作精良，惟妙惟肖。

彩轎主要由竹、紙材質(zhì)構(gòu)成，模仿民間花轎的樣式制作，一座轎亭、轎子內(nèi)貼著一張七娘夫人像，擺放一張供桌，配有香燭，整個轎子以紅色為主調(diào)。

彩亭以竹篾扎制，呈半立體狀，或二層，或三層，高可達三尺，寬二尺左右。有做工精致的民間戲文舞臺場景，內(nèi)容多取自民間戲曲故事人物，如《七仙女》《八仙過海》《西游記》《封神榜》等，里面人物眾多，神態(tài)各異，個個栩栩如生，制作上更臻工巧，整個彩亭顯得色彩鮮艷，令人嘆服。

16虛歲男孩彩亭為“滿金亭”，16虛歲女孩彩轎為“滿金轎”。在滿金亭和滿金轎的正門口，還特別布置了一位上京趕考的人偶，手持雨傘，肩背包袱，表示孩子已成年，求取功名。彩亭頂上插有兩支金釵，寓為中狀元的意思。彩亭正中還掛著一副楹聯(lián)：“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亭額上書“蟲二”二字，即繁體字“風月”二字去掉邊框，即“風月無邊”的意思。因此，彩亭又被稱為“蟲二亭”或“風月亭”。

民間工匠們將戲文中各種人物的表情和個性都濃縮在小小的彩亭場景中，賦予了更為深刻的美學(xué)意義，既展現(xiàn)了石塘人的聰明才智，也給漁村的生活增添更多美的享受和心靈的慰藉。工匠們用可貴的沉穩(wěn)和專注，孜孜不倦地繼承、發(fā)揚著石塘非遺文化。

祭祀儀式熱烈、祥和

石塘七夕習(xí)俗傳承以家庭為單位，舉行特定祭祀儀式。祭祀儀式從每年農(nóng)歷七月初一持續(xù)到七月初七，前六天的每天清晨，點七支香，祭拜七娘媽，但不設(shè)供桌。直到七月初七清晨選擇漲潮時間（石塘閩南籍后裔漁民稱“流東水”），才在自家門口擺設(shè)香臺供桌。供桌必須是橫著擺放，即按桌板的順紋確定擺放方向。

祭品主體為七娘媽座、彩亭或彩轎，還有三牲仔（閩南語音）、四福食、時令水果等供品。所謂“三牲仔”，以雞、魚、豬肉為主（雞或雞蛋、魚鲞或墨魚干、刀肉或豬肝，各選其一）。若用雞蛋，必須要沾點鹽花，同時要在三牲上涂點“洋紅”或用小塊紅紙貼著，設(shè)饌備醴以祭祀，圖個喜慶吉利。16虛歲做最后一次七月七時，雄雞是必不可少的，且有一定的擺法，喻示孩子長大成人，從此展翅高飛。供桌上還有糖龜（閩南語音“粿”）、索面、粽子、時令水果等，并標配有七杯酒、七種鮮花、七種顏色的彩線，兩碗灑上紅糖的糯米水圓，供品缺一不可，寓意甜甜蜜蜜，圓圓滿滿。

七月七的祭祀活動由家里的女性長輩主持，祭祀要上三道香，每道香時隔十至十五分鐘左右，“一拜平安吉祥，二拜健康成長，三拜聰明成才……”敬香完畢后，將主祭品七娘媽座、彩亭或彩轎從供桌上取下來揖拜，再扯下彩亭上的部分戲曲人偶送給孩子們把玩，然后將彩亭等主祭品放在鐵鑊中焚化，裊裊清煙中升騰起漁村節(jié)日的喜慶和祝福。

箬山已故鄉(xiāng)賢黃昭隆先生曾作《七夕偶成》七言絕句：“年年乞巧弄穿針，閩俗偏教制彩亭。此日兒童大喜事，家家設(shè)宴鬧盈盈。”漁村的七夕節(jié)，場面壯觀、熱烈、祥和，開卷展示的是一軸民俗風情圖。石塘漁民憑借著一如既往的悉心守護，將七夕文化深深融入血脈中。

北宋七夕風尚的遺存和濫觴

據(jù)記載，北宋時期，西域摩睺羅六歲出家成佛的故事在京城開封廣為流行。摩睺羅的成才正好迎合了北宋時父母對兒童的期望，成了人們培育杰出人才的理想楷模，人人爭相頂禮膜拜，而石塘七夕習(xí)俗的主題含義與摩睺羅的成才故事正相吻合。

千百年來，隨著時光的流逝，摩睺羅佛經(jīng)的信仰光環(huán)逐步褪去，變?yōu)榧兇獾耐媾迹袊逃械膫髡f戲劇人物取代了它的形象，成了今天石塘七夕小人節(jié)的獨特景觀。

巧合的是，石塘七夕彩亭上的人偶頭像模具與宋時邢臺魔訶羅（梵文的中譯名不同）制作形式極其相似。宋時邢臺藝人所制造的魔訶羅模具，即邢臺人俗稱為模殼者，大多接近于圓雕，模痕很深，為了取模方便，其關(guān)鍵部位多留有粗細不一的針孔，然后用小竹簽插入頭部細心挑出，頸部掛出部分再處理一下即可，這樣印出來的泥偶五官清晰生動。這些源遠流長的傳統(tǒng)技藝，代代相傳的工匠精神，卻在石塘漁村相沿成俗，百年不衰，體現(xiàn)了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與傳統(tǒng)文化的藝術(shù)魅力。

華東師范大學(xué)對外漢語系主任、博士生導(dǎo)師陳勤建教授隨中日浙江沿海民俗志考察團走訪石塘箬山后，在《當代七月七“小人節(jié)”的祭拜特色和源流》一文中記載：這一宋代民眾愛情生活文化的“活化石”，歷經(jīng)千年而在偏遠的漁村得以保存，并由對男女浪漫情感的朝圣，轉(zhuǎn)向?qū)矍榈慕Y(jié)晶，再到對小孩未來的美好冀望，對于人們認識節(jié)俗文化生命的衍化，傳統(tǒng)文化在今天的傳播和建設(shè)都具有很大的意義。

石塘七夕習(xí)俗，數(shù)百年傳承，歷久彌新，作為民間乞巧文化的“活化石”，作為漁村代代相傳的民俗記憶，它倔強地記載著石塘漁村的數(shù)百載文化與歷史，成為中國七夕文化中一道亮麗的民族節(jié)日盛宴。

祈巧、祈福、祈愛——石塘小人節(jié)，并沒有因為時代的變遷而湮沒，依然散發(fā)著其悠遠而獨特的魅力，充滿著對美滿家庭和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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